平时我连公园游船都舍不得玩,居然能坐着三层楼的船游江了!脑海中突然浮出一条荒诞的朋友圈配文:“恭喜仇先生写作五年,通过自己的努力喜提游船一辆。”这浮夸的语录,只堪一笑,但它之所以会出现在我的脑海,是因为其中暗含了一个愿望:从平凡蜕变到非凡。 我开始写作是在2018年,最初,连本地报纸都发不上去。有老师评价说,“你的文章太像中学生作文”,或是“格局太小、视角狭窄”。最后,我要靠着大学生的身份去投一些外地报刊的“校园文苑”等类似栏目,才能在铅字与墨香间露个脸。 我真的能在写作上蹚出一条路来吗?蝉鸣吵醒了蟋蟀,竹影遮住了萤火,我好像是凿壁偷光的匡衡,但在命运的缝隙里看不见雪亮的光明。 可我不肯服输。半年的时间,我硬生生地敲坏了一个键盘,在电脑的光标都烦不胜烦,不听使唤地四处溜达后,那句评语终于变成了“你的文章开始有散文的韵味了”。 不过,虽然文章陆陆续续见报,但我心里总是没有底气,从不敢和身边人谈到写作的事情,生怕他们找到我的文章去读,然后挑挑眉,轻飘飘地来一句“写得很一般啊”。所以在别人吹捧我为青年作家时,我真的会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弹起身来;在面对“你未来是想当一个作家吗”等提问时,我会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不,我想干老本行。”在德不配位的心虚面前,一点虚荣着实渺小如尘。 转折点应是2021年,一篇文章选入了中考试卷,不再是学校内部的模拟题,而是中考考场上的真题。这让我欣喜若狂的同时,记起了中学时期想登峰造极、俯视一切的心志——仿佛只要走上几步,就能平步青云,成为能与长江黄河、三山五岳对话的人;仿佛只要继续写下去,就能用一部传世之作把自己的姓名编入历史,并在这大部头中获得黄金屋与千钟粟,孤篇压全唐、凡饮水处皆能歌柳词等盛誉都将在我的身上复现…… 这些当然只是一个孩子的缤纷幻想,但哪个人的心中没有一些直耸入云的理想?只不过,陈胜要在掀起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平民起义后,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才有震撼人心的力量,才能千古流传,否则就连佣者都会笑话他:“若为佣耕,何富贵也。”可无论如何,一点星火,已经在与星空遥相呼应。 算到今天,我写作已五年了。时光的信一字一句从称呼写到了落款,不知道多少次铺展、褶皱和碎裂后,终于有了一些成绩。一张张证书迭在抽屉里,在阳光下会泛出五彩光芒的奖杯立在窗前,它们用充满激情的话语告诉我,我已不再是望山跑死马的门外汉,我已经站在了山脚! 在游船上,坐在我旁边一起等待领奖的是上海交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的博导——没想到我也有能和顶尖学府的教授相提并论的一天。得知我是工科出身后,她笑着说:“那你很厉害呀!”此刻,我竟没有汗毛立起的心虚和惶恐,也没有忙不迭地去否定自己以表谦逊,而是大大方方地表示了感谢。这或许是一种长足的进步吧,有足够的底气去正面迎接别人的夸奖赞美,初出茅庐的笨手笨脚和屡战屡败的垂头丧气积蓄出的小水潭渐渐倒映出了月光。 从面红耳赤到气定神闲,从毫无底气到踌躇满志,成长的,是写出的文章,也是写文章的自己。此刻,船上,呼啸的长风如同烈烈战歌,撞入人的胸怀;船下,滔滔江水在船后宣泄出源源不绝的银色波光。隐约间,我看见那些狂妄的、好大口气的梦想一点点化作银屑,融入了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