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四院精神科专家受邀来做心理评估。专家问他们,现在有什么想法,去西藏干什么,还有没有恐惧感,有没有造成经济损失。陈崇芳和丁雁都不买账,疑心重重。“你是心理专家吗,我怎么觉得你在调查我们?”对方在表格上勾勾画画,笑而不语。 马孝兵也神经紧张。住院第二天早上他觉得胸闷咳嗽,想问医生用药,医生没反应,他堵了口气。中午,几个兄弟买来烟酒,排忧解闷,有人问起便嘟囔,“我们全部都是死人了。” 便衣保安过来警告,马孝兵感到对方有意挑衅,言语冲突中给了对方一拳,很快就被更多保安围扣在地,带去拘留。在场劝架的住院乘客群情激奋,“你们没有经历过生死一刻,根本就不了解我们受害者的感受!” 马孝兵关到晚上才放出来,罚了500元,也不觉得后悔。当晚,医院评估所有乘客已符合出院标准,川航工作人员给他们结了账,安置到各个酒店,次日各自返程。 5月15日晚,陈崇芳(中)、陈崇淑(右)姐妹与表侄女丁雁(左)出院后聚餐,庆祝从川航3U8633“重生” “今晚上我们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庆祝我们第二次重生!第一次是妈给的,第二次是机长给的!”陈崇芳一家找了家牛肉火锅店聚餐,干杯庆祝出院。朋友在“全民K歌”软件上开了个房间,陈崇芳点了首《朋友》,谢谢他们的关心,“能在这喝酒就是种幸运。以后只想高兴开心的事,下一步路怎么走,换种活法也是可以的。” 看着老婆情绪激动,老马心疼极了。他知道她跟着他没享过福。从菜市场摆摊每天卖几碗凉面,到开出自己的铺子,买了房,供儿子学美术、上大学,“儿子长大了就快毕业了,咱们经济条件也刚刚好转,要是她走了,你说那多遗憾啊。” 他请了三天假在家陪她。她一天都没下床,刚开始打盹身上就发抖,晚上打雷还被吓醒。有一阵子她心里突然很不舒服想大喊,手脚发麻抽筋,老公给她捏了半天才缓过来。 吴生拉了个微信群,取名“生死兄弟5.14”。他常把“团结”挂在嘴边,听说丁雁想在拉萨开馆子,他兴奋地表示要技术入股。每天早晚,他总要问候一下群里的朋友们。包括他在内的几位乘客,在事故后的头几天夜里,都不得不靠喝酒来助眠。 微信群里,大家为索赔问题而焦虑。据初步调查,航班破裂的风挡玻璃是法国空客公司的原装件,从未有过任何故障记录,也未进行过任何维修和更换。起诉川航还是空客?大家同意,还得先等最终的调查结果。但主张没有伤亡情况下的精神损失索赔,谁都没有把握。目前航空公司最多提供延误和备降的相关经济损失赔偿。 “赔200、300的,又有什么意义呢?”马孝兵说。不过丁雁坚持,“我们不是讨价还价,我们的命才最值钱,我们只是要一个交代。” 5月16日,隆昌老乡们包车回家。四天时间,恍如一梦。身上唯一一件短袖已经穿得发臭,大包小包的行李里塞的都是冬天的衣物。“你们就是从川航出事飞机下来的吧,在电视上都看到了,真是大难不死。”小镇的小店老板、村里的摩的司机,听到闲谈,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经过半天谈判,每个人拿到了6000元赔款,涵盖机票退款、往返路途车费、住宿费、餐饮费、误工费等因该航班产生的损失。他们曾想请律师咨询,最后签字了事,承诺不再向川航索要其他费用(因航班因素导致的未发现的疾病赔偿除外)。 在车上,老乡们感叹,经此一劫,“回去该吃吃该喝喝”,小艾听了不高兴,回了几句扫兴话,“哎呀命是捡着了,你该吃吃该喝喝,你在家什么都不干,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现在命捡回来了,该怎么还是怎么着。” 之前,他们起哄这对“患难夫妻”,该买什么纪念品好。曾世彬习惯性气她,“中国人买什么纪念品啊,买个顶针最靠谱。”大家哄堂大笑,小艾心想,顶针我也没见着啊。 “你这没良心的,瞧都没瞧我一眼。”下飞机后,曾世彬曾向小艾埋怨,不关心他。为了帮她带面罩,他的食指伤了一道口子,在飞机颠簸中身体还弹起来摔到了过道里。小艾心里着实感动,只是当时整个人都懵了,注意不到任何事。 |